新安县涧河溯源-涧河东流漾清波

涧河是洛河的第二大支流，发源于三门峡市陕州区（原陕县）观音堂镇东北的马头山，流经渑池县、义马市、新安县、洛阳市区，在瞿家屯汇入洛河，全长122.5公里，流域面积1430平方公里。

一 涧河东流，窥见历史

有那么十几年的时间，我是经常在观音堂和洛阳之间奔波的行者，但无论是铁路公路火车汽车，基本上都是沿着涧河走，也基本上是循着崤函古道的线路走。

崤函古道在观音堂以西，都是在高山峡谷中穿行，观音堂以东，地势逐渐平坦开阔，古道终于跃出地面。从马头山流下的涧河水，就像在这里守候已久的朋友，对疲惫困乏的古道，热情相迎，挽路东行，一直陪侍道侧，留下一路风景、一路诗篇、一路故事。

所谓崤函古道，就是在古都洛阳和西安之间的古代 “官道”。

鼓角铮鸣，战车隆隆，古道上曾经奔走过多少旌旗变幻的军队？晨霜夜雪，危途苦旅，古道上曾演绎过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？伴随着烽火和风雨，多少行者的足迹都深埋在这古道上了。涧河，也许是窥见历史背影最多的年高德劭的见证者。

涧河自西向东过新安县城南，折向东北，在函谷关前转了个弯，又和崤函古道相傍东流。涧河在这里见证了一个由个人投资修建国家军事关隘要塞的传奇。据《汉书·武帝纪》载：“元鼎三年，徙函谷关于新安。”《水经注》为此作注：“楼船将军杨仆，数有大功，耻居关外，请以家僮七百人，筑塞徙关于新安，即此处也。”杨仆是新安人，他的赫赫功业和徙关的壮举，使函谷关似乎也成了激励士子们建功立业的出发之地。作为距丝绸之路东起点洛阳最近的关隘，函谷关的故事纷繁多彩。这里驰过战车铁骑，也走过商旅驼队；看到过皇帝威严的车驾，也留下过诗人们行吟的脚印。如今满目沧桑的关楼前，芳草萋萋，涧水东流，旁边是醒目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世界文化遗产的石刻标志。

在涧河边建功立业的还有一位现代的将军，他就是在铁门镇创建千唐志斋的张钫。张钫是辛亥革命元老，曾为民国时期的军政要员，酷爱志石书法。他历经多年，多方搜集唐代墓志和历代名人书画，并在自己家乡辟园“蛰庐”，建千唐志斋珍藏。张钫在军事上的建树似乎已没有多少人关注，现在已成为文化瑰宝的千唐志斋则成了张氏功业的主要标志。

“谁非过客，花是主人。”伴随着蛰庐里淡淡的花香，涧河从这里静静流过，氤氲着一团风雅之气。

二 涧河岸边，一路风雅

涧河岸边，许多著名诗人都曾留下诗篇。在安史之乱中饱尝颠沛离乱之苦的杜甫写下《新安吏》《石壕吏》，苏轼、苏辙兄弟缘结渑池，写诗唱和。“人生到处知何似，应似飞鸿踏雪泥。泥上偶然留指爪，鸿飞哪复计东西。”苏东坡的这首隽永的《和子由渑池怀旧》遂成为千古传诵的名篇名句。

还有那位美男子潘安，写了一篇《西征赋》，其中有几句是：“澡孝水而濯缨，嘉美名之在兹。夭赤子于新安，坎路侧而瘗之。亭有千秋之号，子无七旬之期。虽勉励于延吴，实潜恸乎余慈。”他的赋，一路都留下涧河沿岸的标记。

孝水又称王祥河，在今洛阳市涧西区西部工农街道办事处西马沟村，由南向北流入涧河。王祥是汉末晋初人，原籍山东，曾在洛阳为官，以孝名闻天下。他卧冰求鲤的故事被列为二十四孝之一。而距此不远的涧河边的新安县老井村，就有王氏祠堂，并存有王氏族谱，还有元代所立的刻有“晋太保孝王祥之碑”字样的石碑。潘安也是晋代人，和王祥时隔不远，他的赋称此河为孝水，并且与“嘉美名”有关，可见王祥其人其事其河其地不谬。

千秋亭是崤函古道上一座著名的驿亭，故址在今义马市千秋镇。《水经注》云：“谷水又东迳千秋亭南，其亭累石为垣，世谓之千秋城也。”西征途中，潘安不足三月的幼子夭折，掩埋在路边。他身为人父所流露出的慈爱和哀恸也留在了涧河的记忆里。有一种说法，说从磁涧镇北流入涧河的磁河，原为慈河，就与潘安有关。短短一段涧河的两条支流，既有孝，又有慈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，幼吾幼以及人之幼，以河喻化世人，这里流淌的是厚重的传统文化。

三 涧河入市，迂回曲折

现在涧河进入洛阳市区的地方叫王湾。王湾是谷水附近的一个村，坐落在涧河岸边的台地上。涧河西来，河道一路下切，在王湾已形成深深的河谷。这一带并无山岭岩壁阻挡，但涧河河道大幅度迂回曲折，忽而折向北，忽而又转向南，沿河的村庄也多以湾名之，从王湾开始，下面又有党湾、白湾、罗湾等，可谓九曲八湾。

涧河东流至东涧沟一带再折而向南，曲折流经王城公园，从瞿家屯汇入洛河。但《水经注》中所说的谷水，却一路向东，“迳河南王城西北”，“迳金墉城北”，“迳白马寺东”，“迳偃师城南”，最后才“东流注于洛水矣”。可见当时的谷水也就是涧河和现在的涧河河道并不完全一致。

谷水本是一条小河，但郦氏的注文洋洋七千余言，是《水经注》全书的第一长注。因为谷水流经的这条线路，人文景观和历史遗迹极为丰富，穿越经过的周代成周城和汉魏洛阳故城的大片区域，当时也正是北魏的都城所在。在郦道元笔下，谷水就像一位向导，引导着人们迤逦前行，览赏北魏洛阳城的宫阙、园林、河渠、道路等城市风貌以及由此上溯的历代建筑遗迹、人文历史、传说故事，林林总总，蔚为大观。

郦道元当时所见所书流经洛阳这一段的涧河或谷水，已非自然状态的河流，而是经过多次改造整修的人工河了。按照谷水原来的走向，是从北魏洛阳城西北流向东南，注入洛水，但由于人工的修治，谷水在北魏洛阳城西北又分出一条阳渠水，也称谷水，绕城一周，成为洛阳的护城河。而城内又有许多渠道，水源都来自谷水。在《水经注·谷水》的注文里，谷水、阳渠、九曲渎，这几个名称兼用，其实指的都是谷水。

在郦道元写《水经注》的年代，阳渠还在不断修复和使用。后来随着战乱和王朝频繁更迭，繁华的汉魏洛阳城逐渐倾颓荒废，历经数百年的阳渠也慢慢被从邙山上冲刷下来的淤积土填塞，唐宋以后就看不到阳渠遗迹了。

四 生态之河，生机勃勃

作为历史上和洛阳亲密接触涧河，进入市区的河道，一直受到特殊的关注和呵护，包括污染严重时社会舆论的呼吁，当然更包括历届市委、市政府的治理措施。

近年，洛阳市大力推进的水生态文明建设和引黄入涧工程，更给涧河带来了勃勃生机。如今市区段的涧河，河道整洁，碧水清流，翠堤曲栏，花树掩映，成为城市中一条美丽的风景带。

涧河弯弯曲曲从王城公园穿过的地方，正是东周王城的遗址。公园外边，跨河有一座桥，桥东立石，镌字“中州桥”；桥西建亭，题额“榖水亭”。中州桥初建于20世纪50年代，那也是古都新生热火朝天的大建设时期，由北向南的涧河也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，涧河以西成为新的工业区，洛阳从此有了涧西区。

桥东一石，桥西一亭，一石一亭，颇见规划设计者的匠心。这里要显示的，不仅是建设的成就，似乎还要营造一种历史的文化的氛围或是象征。桥下是河，桥上是路。路跨过河继续延伸，河穿过路依然奔流。现代的路和历史的河通过桥互相交汇而又互不隔阻，经经纬纬，才织造出了洛阳这座古老而又朝气蓬勃的城市绚丽的风景。

中州桥的南面，就是王城湖的橡胶坝，涧河水从坝顶漫过，形成了一排白色的短瀑，淙淙哗哗的水声似乎还含着从山川带来的韵味。涧河就这样流着，淙淙哗哗，不舍昼夜。

它曾流过远古的荆榛和洪荒，流过先民们的茅舍和田畴，流过天子嵯峨的宫城，也流过王朝倾颓的苑囿，流过太平盛世，也流过战火兵燹，就这样流过了千万年沧桑，终于流到我们今天这个充满奇迹的时代，和来自母亲河的黄河之水携手，共同流向未来的岁月。

在涧河汇进洛河的入口处，跨越涧河的是一座更为壮观的彩虹桥，附近的高楼上，矗立着四个巨大的醒目的红字：碧水云天。是的，碧水蓝天和美丽的彩虹，应该就是涧河的明天。